营销2201班 刘玉风 指导老师:冯泽
四 丫
我叫李四丫,出生在众姓县的李家村。年方十七,今年年初被我爹卖给了大我三旬的老爷,做他的五太太,换了一两银钱。
老爷家中除了大太太是明媒正娶,其余皆是过不下去日子的山野农夫将女儿卖入府中,再拿着这买命钱供养更为紧要的儿子。大太太脾气不好,尤其是对刚入府的年轻女子,动辄打骂,罚跪奉茶,日日磋磨。少爷小姐们瞧不上我,笑我愚笨寡言土气木讷,嘲我爱慕虚荣攀炎附势,委身于大我如此多的老爷。可他们哪里知道下等人的苦难。饿红眼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记得原先家中日子虽说不好过,可也能勉强果腹。爹娘偏爱两个弟弟,家里的大小杂务,洒扫院落,洗衣做饭都是我来做,每日也能饮些稀薄的米汤。可后来我爹染上了大烟,家里的余钱全被送去了烟馆,竟到了要卖女谋生的地步。局势动荡,朝令夕改,苛捐杂税压弯了庄稼汉的腰,也压倒了一个又一个的贫苦家庭。生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没得选,最起码这劳什子的五太太比站街的窑姐儿要好得多。这四方的院落于我不仅是枷锁,还是庇护所。有饭吃,有床睡,已经很难得了,我不敢奢望太多。至于尊严什么的,哪里有活着重要。
然而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出事了。一日,忽然传来消息,军队进城了。老爷作为前朝的支持者被枪毙了。初初听闻,我只一阵阵的眩晕,停驻在原地,不得动弹。春桃素与我交好。她不住的推我,神情紧张“还愣着干什么,快收拾家当,跑啊!老爷都没了,府里的人八成也要被波及。”边说着,边向远方跑去。我如梦初醒,迅速回房拾掇攒下来的碎银,向府外跑去。街道上随处可见死人,被炸死的,被枪杀的,暗红色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直直流到地里,沁湿了一片黄土。周围哄抢声,哭闹声此起彼伏。
我一路向南边走去,像我这样的流民不在少数。逃难的日子并不好过,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世道艰难,每天都有人饿死。
我悄悄盘算着手里的盘缠和干粮,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紧紧跟随着我。我一转头,看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眨巴着眼睛,盯着我手里的包裹,眼神里充满渴望。他脸上布满灰尘,大抵是因为饥饿显得身材格外瘦小。“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自己在这里?你爹娘呢?”我问到。“我叫小贵子,我爹娘没了。我没有家了。”看着他,我心底一软。左右日子总要过下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熬。我摸摸他的小脸,说到“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能吃饱。愿意的话就唤我一声阿姐。”
南行的路还是很长,不过不一样的是,这会儿多了个小豆丁。每天扯着嗓子阿姐阿姐的叫个不停。日子也因为他,重新焕发起生机来。终于,我们走到了一个偏远的小镇,我拿剩余的银两租了一间瓦房,每日卖些豆腐,也能换个温饱。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马上到了年关。我与小贵子计算着银钱,割了些猪肉,准备包饺子。虽然肉不算多,也算沾些荤腥。除夕夜,屋外寒气逼人,屋内暖意融融。锅里的水沸着,小贵子在一旁闹我,蹭了一脸面粉,像只小花猫。捏好的饺子一个一个立在案板上,小巧玲珑,让人看着食欲=大动。就着炉火,分食着饺子,小贵子说道“阿姐,除夕快乐!希望能和阿姐一直在一起!”窗外有钱人家放着烟花,有家,有阿弟,我便觉得日子十分有盼头。
可惜苦难总是悄悄在美好过后不请自来,在此之前悄声匿迹,不叫你发现一点端倪。新的一年,政权不断更迭,革命军和复辟派争权夺势,军阀混战不断。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农民不能好好种地,被拉去做了壮丁。物价飞涨,赖以生存的粟米被卖上了天价。我只得更加努力的做豆腐,可是很快豆腐也没人买了。穷人已经没有钱了。镇上隔几天就有一户挂起缟素。饥饿刺激着人们的内心,每天都有人企图翻越围墙来偷些食物,我只得拿着柴刀守在院门口。直到家里的最后一粒豆子被吃完,小贵子饿的嘴唇发白,我知道不得不出去寻找食物了。我嘱咐着小贵子,万万不可乱跑,在家里等我回来。他乖乖应声道好,眼睛里满是希冀,脸颊瘦的吓人。他从出生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明明是小孩,却懂事的吓人。我不敢再看,掉头向外面走去。拖着疲软的身躯,我眼睛不断寻觅着。可外面那里还有什么吃的,可食的野菜和树皮早已被扒干净了。我缓慢的走着,灵魂像是已经被抽干了,可还有一股信念在支撑着我,我要带东西回去给小贵子吃。院墙里,有人架起了铁锅,易子而食,哪里又是人间呢。寻觅无果,我只能返程。回到家我狠狠心,用刀剜了一块腿肉往小贵子嘴里塞。“吃吧,吃了就能活了,吃了就有力气了。”可他并不回应,嘴不动,眼睛也静静闭着。我颤抖着手,探向他鼻下。没有了,没有气息了,我的阿弟,没有了。我的世界轰然倒塌。满脑子都是他仰着头叫我阿姐的样子,除夕夜窗外的烟花,临走前他看我的眼神。我该是想哭的,可泪水好像早就流干了。我好恨,我恨命,我恨这吃人的世道,我恨这些食民脂膏的贪官。我只想吃饱饭,只想和我在乎的人安安稳稳的活着,从未奢望过其他。可还是被卷入命运的洪流,搅个稀碎。我想死,又不能。我得把阿弟埋到一个好地方,灾民饿急了,会挖刚埋的死人吃。我背着阿弟,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开始挖。我挖啊挖,双手不停的运动,像是一台机器,失去了最基本的痛觉。终于,埋好小贵子,我像是失了所有力气,倒在地上,只觉得身体沉重,意识抽离,就这样死在这似乎也挺好……
嘎吱嘎吱……意识逐渐回笼,我不知睡了多久。转头看见一个和我一样大小的女人正推着车,缓缓往前走。我问她是谁,要去哪里。她看着我说,自己路过,看见我一个人躺在那里还有气,就喂了我几口水,把我捎上了。她又说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本也想死,可没死成,准备去投奔一群人。这群人惩恶扬善,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她要去找他们,救那些和自己一样深陷苦难的人们,用这条命做点有意义的事。看着她眼里的光,我心头忽然燃起了一把火。过去的几十年,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被命运裹挟,在苦难中挣扎。可如今有人对我说,我也可以抗争,去向那贼老天讨个说法。我觉得我应该和她一起去,为我,为小贵子,为千千万万和我一样可怜的人……
后来我们顺利的找到了组织,作为一名战地医生参与救亡运动,在战场上与死神赛跑。终于,经过多年的努力,国内形势大好,望着窗外的一片片红旗,恍如当年那一片片暗红的血液,只是这次,带来的不是杀戮,而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