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晚七点,由创意写作学院与箕城书院联合举办“箕创文学沙龙”活动(第四期)在箕城书院的共享大厅热热闹闹地开场了。参与活动的有来自各个书院的70名同学,还有张东旭、白海飞和冯泽三位老师。此次沙龙的主题是“可爱的劳动者”,由张东旭老师主持。
活动开始,张东旭老师先聊起此次沙龙活动主题的由来。现在是五月份,我们刚度过一个节日,那就是“五一劳动节”。因为放假的原因,让这个节日显得很受关注,从而也关注到那些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他们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最基础的力量。所以,我们决定聊一次劳动者的话题,谈一谈文学史上劳动者的经典形象和故事。
接下来,在张老师的引导下,师生们聊起第一个话题,“今天要聊哪些劳动者?”。众所周知,劳动分为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所涵盖范围太大,为了方便讨论,大家把聊天范围限定在“体力劳动者”的范围内,典型代表就是《骆驼祥子》里的祥子。
提到祥子后,张老师又引导大家思考下面的问题:我们总是说勤劳致富,但勤劳真的能致富吗?祥子够勤劳了吧?为什么他的人生却以悲剧收场呢?大家先是思考,而后讨论,最后一致认可的观点是:勤劳是致富的重要因素之一,但并不是唯一的因素,不一定能保证致富,要实现财富的增长,还需要具备其他因素,比如社会环境、经济环境等。张老师指出,其中的社会环境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如果一个社会不尊重私人的财产,“你的劳动成果不一定是你的”,那么根本谈不上勤劳致富,祥子的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
接下来,张老师又抛出一个问题:热爱劳动是人的天性吗?白海飞老师拿起话筒,回答起张老师的问题,他认为,“按照自然的发展规律,人劳动的方式也处在自然变化中。即从完全的不考虑技巧的劳动,到尽可能减轻纯体力消耗的劳动。因为人需求的变化,从基本生理上安全到心理上的愉悦这个过程里,人不断在重复的劳动中获得经验累积,进而掌握技巧、制造工具。这个目的,首先是出于节约纯体力成本考虑的,也就是自利。这个过程,人满足的自我需求,也进行了自我开发。开发的结果是产生了审美,产生了文明。”
随后白海飞老师分享了他的阅读中与劳动相关的作品。白老师给大家读了许立志的一首诗歌:《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由此谈到有劳动工人经历的几位诗人,并向大家进行了介绍和推荐,比如张二棍、陈年喜、榆木等。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许立志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他们管它叫做螺丝
我咽下这工业的废水,失业的订单
那些低于机台的青春早早夭亡
我咽下奔波,咽下流离失所
咽下人行天桥,咽下长满水锈的生活
我再咽不下了
所有我曾经咽下的现在都从喉咙汹涌而出
在祖国的领土上铺成一首
耻辱的诗
白老师还分享了诺奖得主斯坦贝克的小说《人鼠之间》,他介绍,《人鼠之间》里的两个劳动者,是两个流浪汉的形象。与众多的打工者不同的是,他们一直怀有一个梦想,赚够了钱就买一块地,自己耕作、饲养喜欢的动物。也是因为这个,他们都是卑微的孤独者,才相依为命,流浪到农场打工。但最终,他们生性的原因,梦想没有实现,还有一人丧失生命。白海飞老师认为,《人鼠之间》很好地呈现了美国经济大萧条时代下的底层受害者,像老鼠一样战战兢兢地活着、唯唯诺诺地死去。
就斯坦贝克这个作家,张东旭老师继续往下聊,他说,“除了《人鼠之间》,斯坦贝克还有一部作品广为流传,那就是《愤怒的葡萄》。这部小说写的是在美国的俄克拉荷马州,农民们失去了土地,必须搬家,大农场主们告诉他们,去南方吧,那里水果丰收了,需要很多摘水果的工人。于是,农民们纷纷往南方迁移,实际上就是逃难。小说的前半部分,讲的是主人公一家在路上的遭遇,像是公路小说。这让我想到刘震云的《温顾1942》。相比之下,我不喜欢《温顾1942》的小说结构方式,太机巧了,也太轻浮了,配不上题材本身的沉重和悲凉。《愤怒的葡萄》的结构非常简单,按照时间顺序,一五一十地讲故事,阅读时能感受到斯坦贝克的坦诚和悲悯。更有趣的是,我发现,作为美国农民,他们承受的苦难跟旧社会的中国农民相比,简直不算什么。美国农民一家上路前,是去买了卡车的,尽管是一辆很破的卡车,还被车贩子坑了,但好歹有车,不用徒步。《温顾1942》里的中国农民上路,都是步行,最好的代步工具是马车、驴车或牛车。更有意思的是,美国农民一家上路前,杀了一头小猪,把猪肉腌在坛子里,所以你总会读到,他们啃着面包,就着腌肉,还感觉很苦。我们看《温顾1942》里,逃难的人是很难吃到肉的。从这一点来看,开玩笑地说,与中国人相比,美国人承受苦难的“阈值”太低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觉得美国作家看待农民这个群体时,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人,而不是“流氓”“贱民”,作为“人”,天生就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任何苦难,哪怕一丁点,落到“人”身上,都应该被关注。当然,斯坦贝克在小说也探讨了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他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是个利益至上的社会,对个体利益的追求忽视了整个社会的公正和公平,忽视了人类的本质和价值。尽管我不太认同这个观点,但我很佩服斯坦贝克的思考能力。”
接下来发言的是冯泽老师,他对这次五一假期的感受谈起,“这个假期,为什么大家过得似乎比以往疯狂,同时也很难收心呢?”
冯老师分享了他读韩炳哲的《倦怠社会》里,让他印象很深的三个比喻。第一个,我们疲劳的心理状态好像一个倦怠的普罗米修斯。一只鹫鹰每日啄食我们的肝脏,肝脏又不断重新生长,这只恶鹰即是我们的另一个自我,我们不断同自身作战。第二个,我们好像从“工厂”走向“健身房”。我们的社会形态似乎在逐渐从一个由医院、营房等组成的规训社会向一个由办公楼、实验室等组成的功绩社会变化。第三个,深度无聊,就像“梦之飞鸟,孵化经验之蛋”。无聊是一块“温暖、灰暗的布,里面却有耀眼夺目、五彩缤纷的内衬”,“当我们在做梦时,我们便包裹在其中”。文学的阅读和写作就是这样一种深度无聊。
紧接着,冯老师分享了一个他很喜欢的一个美国“农夫”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他是一个把无聊的生活,经过沉思写成诗的人。弗罗斯特的诗歌写的是普通劳动者,文学生活中的劳动者。我们因为对文学的喜爱,已经选择了一条人迹更少的路。我们可以去寻找我们的“见证树”。最后,冯老师分享弗罗斯特《割草》里的诗句:“事实是只有劳动才知道最甜美的梦,我的长镰低语。留下一行行干草。”鼓励同学们,让文学帮助我们第二次认识生活,获得“劳动”的快乐。
割草
罗伯特·弗罗斯特
廻澜 译
树林边一片沉寂。唯有一个声音
我的长镰在对大地低语
说些什么呢?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谈论一些关于炎热的太阳
也可能在说四下里的寂静
那是它压低声音而不高谈的原因
不梦想不劳而获的馈赠
或仙女或精灵手中易得的黄金
真相以外的一切事物都显得脆弱无力
相对于洼地上所铺满的真诚的热爱
不是没有花草叶间细弱的尖刺
(隐约的兰花)。和惊起的绿莹莹的蛇
事实是只有劳动才知道最甜美的梦
我的长镰低语。留下一行行干草
接下来,张东旭老师和大家分享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挪威作家汉姆生的代表作《大地的成长》,他认为这部作品用一个非常纯粹的故事塑造了一个农民的形象,这个农民凭一己之力开垦荒野,建设家园。小说详细地描述了他拓荒的过程,充满了劳动的细节。张老师为大家朗读了小说开头的一段,让大家体会其语言的魅力——
男人来了,一路向北,身上背着一个麻袋,装了些许干粮和工具。这是个有铁红色粗硬胡须的壮硕男人,脸上和手上有少许伤疤,附在原来的旧伤口上,或许是劳累或是打斗留下的。他或许刚坐过牢,来此寻找藏身之处;也可能是个哲人,只为到这儿追求宁静。而不管怎样,他终是来了,来到了这个广阔的隐居地。男人在寂静的荒原上独自走着,开始喃喃自语,从嘴里吐出一两个字,“哎呀——好吧……”这荒野随处都可以给他一席之地。在森林深处的随便某处空地上,他放下麻袋到前面去探路,不久又回来,继续扛起麻袋前行。这一整天只能看太阳来定时;夜色渐沉,他躺进石楠丛中,枕着胳膊开始休息。
休息了几个小时,他起身往北走去,嘴里依旧不住地呢喃着:“哎呀,好吧……”和原来一样,按日照来判断时辰,饿了便吃袋子里的大麦饼和山羊奶乳酪,渴了喝口泉水,然后上路。显然这一天要走的路会很多,森林深处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他去勘察。
他在找什么呢?一个地方?一块空地?他或许是老垦区过来的移民;男人机警地观察着周遭环境,时而爬上山顶眺望。太阳落山,这一天又过去了。
活动尾声,大家又聊起卓别林的电影《摩登时代》,张老师就这个话题告诫大家,“要警惕着,别让自己异化成机器!”那么在这个时代,怎么才能保持自我意志呢?张老师给出的答案是:去阅读,去思考,你知道得越多,思考得越多,就越难被“异化”。最后,老师祝愿同学们都能做一个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劳动者。
在大家的沉思中,活动圆满结束。
总结:此次活动中提及的文艺作品
《骆驼祥子》 老舍(中国)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许立志(中国)
《人鼠之间》 约翰·斯坦贝克(美国)
《愤怒的葡萄》 约翰·斯坦贝克(美国)
《温顾1942》 刘震云(中国)
《倦怠社会》 韩炳哲(德国)
《割草》 罗伯特·弗罗斯特(美国)
《摩登时代》 查理·卓别林(美国)
(作者:chuangyi 编辑:chuangy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