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5日下午14:30,“2023·晋中信息学院创意写作学院作家论坛”圆桌会议在行政楼大会议室召开,参与论坛的有9位嘉宾及信院创意写作学院、移通创意写作学院和泰科创意写作学院作家岗教师17人,共26人。论坛由晋中信息学院创意写作学院副院长张东旭主持。
文学是种游戏,尽管它属于严肃的游戏。这属于引用,它来自我敬重的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我极为认可这句话,我觉得它可能是文学的本质,至少是我们从事文学创作的人“在内部”的、应知道和了解的路径。那么,在我们的“创意写作”的教学中,除了普通的、普遍的、有规律和规则可循的教学方式之外,我们还有怎样的、可用以尝试的方法呢?在我看来,或者就我个人的教学思考来说,我觉得我们至少可以在文学的教学实践中引入“掂对的游戏”,为某一个节点(无论这个节点是细节的、情节的、高潮的还是语言的、思想的)寻找不同的设计方案,并从中寻找最适合、最有效同时又最有唯一性的“那一个”。这个过程是我们诸多优秀的写作者所经历的,它也应成为我们在创意写作教学中的一个有力支点。我一向认为,文学需要设计,所有的良好设计都是掂对的结果,即使在那些经典的天才作家那里,这个“掂对”和“设计”也是必不可少的,只是,优秀的作家在完成“掂对”和“设计”的过程中会有意抹去设计痕迹,让它更像生活生出来的那样——现在,我们的创意写作教学的工作,多数已经由作家们来完成,我想大家可能更有同感——我们应当从“掂对”的过程中学习设计和怎样达到设计的最佳,我们也应当从“游戏”的过程中获得美妙、乐趣和灵光的闪现。我强调掂对和设计,是因为我想我们大家都可以看到,所有的经典小说,哪怕塑造的人物类型、故事的主题是同一的、相似的,他们共同发现了我们生活中的某一大得不得了的“要点”,但在完成自我的故事的时候,他们一定会选用“唯一性”、“唯适性”的情节和细节,一定想办法在那些关键点上呈现差异性的不同。鲁智深和李逵在力量上、性格上、品性上有某种的相似,但“倒拔垂杨柳”的细节给了鲁智深,就不能让李逵在某个时候再拔一次,不只是倒拔不可,正拔也不行;《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可以看做是一类人性格的代指,她具有复数的性质,“黛玉葬花”这个情节的设置实在是太高妙了,太经典了,那,我们在写《绿楼梦》、《橙楼梦》的时候,写高黛玉、李黛玉的时候,这个“葬花”的经典设置是否可以再用?不能,不能。任何一种为人物“量身定做”的情节、细节和有特点的表达,可能对于整个文学长廊来说,都只能用一次,绝不可有重复性的出现。奥楚蔑洛夫警官穿过的军大衣我们不可能再穿,尽管我们在生活中、文字中反复地遇见一只又一只的“变色龙”;玛蒂尔德戴过的那条项链我们不可能再戴,尽管我们知道太多不甘心的美貌女子错生在了工薪之家,她们有着这样那样的渴求。我强调掂对和设计,是因为我想我们大家都可以看到,如果鲁迅的《狂人日记》不采用狂人的视角而是全知视角,或者迫害狂患者哥哥的视角,医生的视角或者一个正在殴打孩子的母亲的视角,都不足以那么完整、有效地向我们呈现它关于“吃人”的主题,尽管“此种发现,关系甚大,而知者廖廖”。什么是好小说?这是审美层次的问题,怎样才能写出一个精彩的小说,则是经验(技术层面)的问题。创意写作,首先要解决的是审美问题。对于文学艺术而言,同质化不具备审美,大数据不具备审美,人工智能的写作不具备审美,靠噱头获取流量的短视频同样也不具备审美。
审美首先是一个时间概念。这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碎片化的时代,各种海量信息唾手可得,而获得深刻的知识,建构独特的审美,却需要一个相对平缓而漫长的过程,它展现出一种全然不同的时间性。在这里,投入与获取是双向的,不投入等量的时间就无法获取等量的知识。审美的建立一定是慢慢生长成熟的过程,而不是碎片化时代,靠拾人牙慧快速获得的二手知识。值得警惕的是,今天这种慢慢成熟的时间性已经渐渐被我们所遗失。它与当代的时间策略格格不入。如今,人们恨不得花五分钟看完一部电影,花十分钟看完《战争与和平》,我们为了提高效率将时间无限碎片化,这种模式长期下去,会给人类带来严重的精神危机,一切需要沉思、反复咀嚼、具有思想深度的作品在解构了,沦为了短视频时代的背景板。扪心自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很难一口气读完一本完整的书籍,甚至沉不下心来看一部完整的电影。反倒是抖音、快手、今日头条、小红书、B站那些根据消费者的喜好推送的短视频,轻易地占领了我们的时间,消磨我们的意志,在大数据、人工智能的控制下,人像牲畜一样,被精准投喂看似花样翻新实则完全相同的东西。长期下去,人会思维钝化、陷进信息的茧房,失去独立思考能力。正如韩炳哲所言,同质化的扩散不是癌症性质的,而是昏睡性质的。它并未遭遇免疫系统的抵抗,短视频带来的成瘾性,会让人陷入无意识的“呆视”状态,沦为最低级别社交的牺牲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创意写作要解决的不仅仅是审美问题,还要与当今的主流叙事拉开一定距离,正如阿多诺所言,艺术就是对世界的陌生化。生活在无孔不入的信息化时代、透明时代,意味着只有阳光,没有阴影。而文学的神秘性和感召力,和阴影却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我们当然也需要给学生树立一套审美示范,在对经典文本的阅读与探讨过程中,让其领悟,什么是好的小说,好小说蕴含了哪些独特的美学价值。说得直白点,就是要学会阅读和观察。毕飞宇说,写作永远是阅读的儿子。有一桶水,才能倒出一杯水。这是小说创作的基本逻辑关系。在我看来,并不存在需要特别强调与清理的创意写作概念。写作重新作为一个学科引起大家关注,其中一个原因即是因为高校文学教育越来越走向学术研究,这自然带来一些问题。写作是回到实践,回到创造的行为,所有写作都是创造性写作。写作本身就是无中生有,从一无所有到依靠语言创造出一个世界,特别像建造一所房子。借助沙土砖石等各种材料,挖掘地基,搭建架构,后续去装饰修整,还要跟地势、邻居和环境建立一些关系,经过时间和大自然的打理,终于让一所房子看起来像从这片土地上自然生长出来的。创造是从文学传统的链条上进行的,从熟悉和习惯之地再做出一些新鲜感。创造有时候并不是创新,我个人对创新这件事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作为一种口头语的创新有时候也是一种庸俗和媚俗。我更愿意继续使用创意和创造,在这个过程钟我们对自己的感觉忠诚,对自己的局限真诚,对人类的有限性心知肚明。在创意写作的教学部分,我特别认同讨论课的方式。创意写作没必要急于理论化和教材化,这些行为似乎跟写作精神是相悖的。任何一次文学课程都是一次鲜活的交谈,研讨会具有一种巫术氛围,围坐在话语周围,产生新的语流。在作品研讨、细读、鉴赏和习作修改课中,把文学作为文学,不是作为文学史,也不是文学理论的材料佐证。我们首先成为一个好读者,然后成为一个合格的作者。创意写作或者直接说写作这件事跟人生经验极为相似。人生没有所谓答案,我们被抛在这个世界,这个空间里,无法预测到下一个时间掉和下一个结果,但我们都希望创造更好的生活,这依赖于不同的人去大胆立论,小心探索,去走一步看一步。小说不是复制世界,而是跟我们在这世上立身一样探索世界。比如爱情如何书写,有浪漫主义的爱情,理想主义的爱情,禁欲主义的爱情,那么充满算计生计和考量的爱情就不是好的爱情吗,就是低一等的爱情吗?有互相匹配的爱情,还有按照现有模式来看不匹配,但也能继续无法分开的关系。再比如说文学中经常涉及到的以阶级叙事,人性剖析深刻的故事,日常温情的故事,小确幸的故事等等,严格说起来,无法简单对比哪一种叙事更深刻,就像众生平等一样,只有适合写作者的才是最合适的写作。创意写作,或者说写作,就是带着问题走进一个陌生之地,会不会解决问题,无法给出答案,我更看重这个行为本身。我们经常为了看到优美的风景而出发,又经常因为留恋风景而忘记回家的路,这也是写作本身的魅力所在。我想从最近思考的一个问题说起。在往赴会场的高铁上,我读了李浩老师的新作《故事咖啡馆》。这本小说集具有独特的形式和结构,叙述的力量聚赋于故事——那些神秘、超越生活之上(或者说混淆日常的边界)的逸闻。在不少故事的开头,作者都依循了传统说书人的惯性,向读者强调“这个故事是真的”。如此的句式盘旋出现,仿佛一种对于信念的召唤法术,使我忽然领会到,一个故事的魅力在于被相信。事实上,自大爆炸以来,想必任何故事都已经发生过,任何模式都被前人使用过。而一个故事之所以变得与众不同,让特定的个体被打动,归根结底在于读者相信它是真的,相信它曾经饱含张力地在某一处发生,相信所有细节如蝴蝶效应般在故事空间内外的时间轴上引来过飓风。那么,如何让故事变得更为可信呢?就我个人而言,是增加对故事发生的空间的认识。这种认识,以写作者对现实世界的认识为基础。这里的“现实”并非我们通常说的“现实主义”,不单纯指向某种唯物主义的生活逻辑;而是发生在一个人的意识内部的波动,所有的感知与互动,都将作为一种现实的参照。从这个角度来看,“现实”的外延是不断扩张的。在互联网普及之后,更是发生了极大的结构性变化。从英剧《黑镜》中的种种构想到电影《头号玩家》乃至《万神殿》所述的世界观,人们越来越精通于对虚拟空间的技术开发。对现实的体验,也越发超出肉身,得以聚焦于精神层面。因此,假如我们还将“现实”的概念拘泥在物质的范畴内,就无法真正地描绘当下的时代。当然,最难的部分不是调整观念框架,而是如何才能打开我们的体验,让我们不迷失,并能从各个维度感受到现实——在我看来,这种感受能力是可以通过学习、练习获得精进的。
创意写作和文学写作,或者和我们今天讨论的作家写作有什么区别呢?首先,我们来看创意这个词的定义,词条说:创意是创造意识或创新意识的简。创造是什么?创造就是物种生有,是破旧立新的创造与毁灭的循环。因此把这种创造意识应用到写作中,就有了创意写作。创意写作创造的是新的“意”。今天的世界是一个高度碎片化,同时也是一个高度同质化的时代,人与人之间变得没有差别,我们都在被一种同样的制度和信息所统治,人更像是一个更大生命体的细胞。在同质化的时代,创意就变得异常重要,创意的过程就是去寻找差别的过程,就是消除同质化的过程。因此创意写作就不同于一般写作,它必须时刻关注到当下人们的精神状态,必须站在前言看到我们需要什么。这种需要就变成了创意写作的指向,创意写作的目标。创意写作是一种有目的的写作,这是它和传统文学写作的区别,传统文学写作关注的是人的心灵、存在、生死、情感等大问题,而创意写作更多关注眼前的需要。创意写作更倾向于实用,文学写作更注重艺术、直觉、情感。我们也可以说创意写作是理性的结果,而文学写作是神授的,是直观的。因此创意写作往往不太需要一瞬间的灵感,需要的更多的是工匠精神。今天的大众对长篇大论的文学作品阅读得更少,严肃小说和诗歌散文都没有什么市场,甚至网络小说的读者相较于前些年,都大幅度下降。今天的人更在意短视频的观看,在我教学的过程中,我常常会分析短视频的文案,这些短视频文案虽然在很多作家看来并非文学作品,但它能更好地抓住阅读者的心灵,它的简单、直接和文学写作要求的修辞精致、思想深刻有很大不同。我曾经有过这样一种比方。创意写作就像自然科学中的物理化学之类的学科,而文学写作更像是数学。数学研究从来都是“没有用”的,它站在一个更高的层面去研究,它为所有其它自然科学提供指导。同样,离开文学写作的创意写作也是没有意义的,或者说文学写作者其实都会创意写作。《红楼梦》中的许多诗人其实也擅长命题诗词楹联,甚至是祭文悼词。创意写作面向的是整个社会,是具体的,目标清晰的。它与文学写作的区别像工艺美术和传统美术的区别。
2019年我去人大读书。读研期间受益良多,除了老师们的影响,还有来自同学之间的交流和自己在图书馆阅读的书籍。学校提供了一个学习的平台和环境、氛围。印象最深的是张悦然老师的小说创作课,那门课是每位同学提交一篇自己的短篇小说,同学们轮流点评,老师做最后收尾。悦然老师规定,大家只谈缺点,不谈优点,但绝不是为了批评而批评,她提出一个要求,说别人的缺点不能笼统,要说为什么不好,以及如何修改的更好,她建议大家用这个句式,“如果我来写的话,我会如何如何……”,你不能只破不立。就像我们在生活中,也很讨厌别人说你的稿子很烂,很俗,不够深刻,却不告诉你哪里烂,哪里俗,更不告诉你如何改。我还记得悦然当时说过一段话,大意是,只有同班同学会很真诚地提出你小说的缺点。在悦然老师的课堂上,大家谈叙事者,谈视角,谈语言,谈结构,我搞懂了什么是“贴的很紧的第三人称叙事”,关于语言和结构仍是一知半解。读书期间我写过几篇小说,渐渐觉得,写作不再靠本能和感觉,而有了很多技术层面的考量和设计。研三的时候我重新回到信息学院教书,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第一节课开始修改了课件,进行了大量增删。之前上课,我会逃避自己不理解的内容,后来,我认识到不能一直停在舒适圈,必须得去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虽然一知半解,还是要去面对。目前我已经从事创意写作教学工作七年多。但我依然常常怀疑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教别人写作?我讲的那些东西有什么价值呢?我如何保证自己的输出不会对一位学生产生负面影响甚至是贻误?每当我感到特别心虚的时候,我只能用一种方式来对抗,就是,我会想,相比学生来说,至少,我还是看过几本书的,我可以给他们讲讲自己看过的书,至少我还是写过一点儿小说的,我可以给他们讲讲我是如何写那些微不足道的小说的,至少我比他们年长近二十岁,我能倚老卖老,给他们讲讲自己的人生经历。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就像每次读完一本关于如何创作的书以后的感觉一样。关于教学对我创作的影响,这是不言而喻的。而且这种影响只会越来越大。除了教学和学习对我的改变,还有这些年遇到的朋友对我的帮助。其实我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是《创意写作》给我建立起了这样一个场域,让我有机会认识大家,从而促进和提高了我的写作,而我的个人创作又反过来助力了教学。
本主题单元为自由讨论环节,本校及兄弟院校老师们与嘉宾们交流对谈,对撞出很多思想的火化。
首先发言的是黄明洋老师,他坦率地表示,他本人是被创意写作培养出来的,但在他目前的诗歌创作中,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和中外的经典文本之间的关系,甚至干扰了自己的创作,他认为经典难以超越,不明白自己写作的意义。
李浩老师结合自己的经历为黄明洋老师解答,李浩老师曾经也有这样的困惑,而且是他在大量发表诗歌的时期,越被认可他反而越是自我怀疑。然后他停止写诗,保持读诗,转而去写小说,在阅读小说、哲学的过程中他好像找到了能和经典文学有某种距离和区别的路径。李浩老师建议黄明洋老师可以先读历史、哲学,再读小说最后读诗歌,这样或许在写诗时会有更多异质的东西。
浦歌老师分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而且有时这个困境不是一下能解决,也可能一辈子都解决不了。他刚好读到了芥川龙之介对于困境的思考。芥川龙之介说作家有三个困境和陷阱:第一个,“为艺术的艺术,一步走错就会掉进艺术的游戏论中。为人生的艺术,一步走错就会掉进艺术的功利论中。”
第二个,“艺术家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必须闯过毛毛虫一样的危险,尤其可怕的是停滞,故艺术之境是无停滞可言的,不进必退,艺术家一旦退步,往往伴随着自动作用,一直作家老是写同样的作品,这将是艺术家的濒死状态。”
第三个,“持有更为正确艺术观的人,未必就能写出更好的作品。想到这一点而感到凄凉的人,难道就我一个?但愿不只是我自己。”
浦歌老师谈道,他平时在和别人聊天,很多时候能感受到人所说的东西,和自己的立场是不匹配的,我们会被自己意识不到的东西所制约。怎么可以避免摆脱这种制约,就需要写作者行程自己的世界观,所有的角度都是从一个角度出发,然后形成一个完美的逻辑,这个逻辑是我看待世界统一的逻辑。也许,只有当我们写出像《百年孤独》那样伟大的作品,写完它的最后一个字,问题才能解决。
李浩老师说,也许在现在我们单纯靠基础的生活经验写作已经不够了,我们回看19世纪20世纪以来的有影响的大陆文学家,他们除了在文学上有所建树,他们也可以对笛卡尔以来的哲学发言,他们能有一个比较整体的把控。我们需要通过把我们的智力撬开,才能呈现另外一个混杂的丰富的,更有意趣的世界,我们需要从自有的经验和从阅读当中获得的那部分经验的共有部分再往前推进。孙洛老师发问,她说小说作者都希望自己的作品发表,可她最近的一个小说,因为以疫情为背景,在发表的过程中遇到了困难,那小说作者在创作过程中,是否应该考虑回避一些题材,甚至在写某些主题时,比如亲情和爱情,不能够违背大众认知,小说结尾最后一定得是光明的吗?

有出版经验的王朝军老师分享了他的看法,他说在处理小说题材时,需要考虑外力因素,我们可以用特殊的处理方式进行写作,我们要知道在写什么,比如以疫情为背景,它其实是一种危机情况下的反应,这个背景是可以更换的。在小说主题方面,我们应该思考怎么样写人性的复杂程度,而不是人表相上的争斗。重要的是应该思考我们是谁,我们如何确立一个人,我们的眼光落在什么地方。
对于孙老师在小说思想上的困惑,王朝军老师说小说的结尾应该是开放型的,包含着各种可能。他曾经看过一个小说,到结尾一直在写人怎么受压抑,可他这样写是为了让我们警醒,人自身不该那么受压抑。我们不该为自己小说的结尾定调,使它封闭,而应该让读者感受到充斥着各种可能性。
贾墨冰老师兴奋地回应了项静老师提出的创意写作是反理论的看法。如果反理论化那创意写作应该怎么教,他通过反思认为有三点可以进行实践,第一利用作家老师的独特身份解构理论,老师的独特性越强,反理论化的力量就越足。第二是即兴色彩,教学时出现的意外是本能的,是直觉式的,是有创造性的,像古人评点徒弟的作品那样,是一击即中。最后就是他不迷信写作是有一个终极答案的。我们只能掌握写作的部分真理。贾墨冰老师认为写作是神秘的,而且读者比作家更神秘。但他对于项静老师所说的写作应该恢复自我表达,甚至是朴素的个人表达,有些看法。他认为写作不能丢掉革命性,可以尊重朴素的个人表达。贾墨冰老师重新解读“无知者无畏”,他说在经历大量的阅读和写作后,知识本身也会带来无力感,因为无法退回到原本原始生猛的无知状态,所以也没有了勇气。他目前写作的困境是“无畏”,找回一种勇气。或许像弗罗斯特说的“最后的行进方式是穿越”,穿越知识,穿越障碍。
项静老师对于写作应不应该恢复到自我表达回应道,她是一个特别实用主义的人,比起大胆立论,她更喜欢小心求证。在教书的过程中,她感受到的就是先完成一个力所能及的东西,自我不止是私我,它可以是在我个人视野之内,在我感受里范围之内,尤其对于创意写作而言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只有先完成这一部分的表达,才有可能完成所谓的以后的发展。项静老师认为写作是有阶段的,所以她选取了这种方法,她特别就希望自己或者是学生先在自我的范围内进行一个表达的一个练习或者是一个操练,不断地在这样的范围内进行,甚至是一个思想的操练。因为只有在这个部分,我们才会认识到对自己的感受真诚,忠诚于自我的感受,同时也真诚于个人的局限性,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里边,处于我们这个时代里面,我们作为人作为写作者的一个局限性。

王朝军老师从评论家的角度出发,他说正如三三老师所说,到底什么是现实主义,是涉及到现实的事件的写实主义,还是精神上的现实。我们怎么能保证,我们所写的是现实的。如果我们有地遮蔽了一些我们不愿意写的、不能写的或者写不出来的,那写出来的还是现实主义吗。如果我们一直停留在我们所认为的现实主义,或许就走入死胡同了,在进行个人写作的重复、民族写作的重复甚至是国家写作的重复。王朝军老师有一个想法,一个非常可疑的发法:也许未来的小说都是在创造一个世界,这会成为新的现实。
杨遥老师最后分享了他的看法,他说我们现在阅读和写作的时间是碎片的,或者说是不完整的,这是我们的困境,一些作品它也是不完整的。可写不完整的作品,也有伟大的作家,比如卡夫卡。所以他想到了作品的完成度,有些东西是人类的智慧完成不了的,也许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需要完成。一个国家一个时代,其实应该有一个导向性的生命标准,也许现在更崇尚大山大河,但一个壮美的青铜器和一个清代袖珍的鼻烟壶放在一起,你很难说哪个更美,更有力量。北师大的一个老师提过这样一个观点,你要想办法把潜意识里的东西写出来,揭露事情的本质。他曾经想从自己的作品中找出,喜欢它们的原因,在读《战争与和平》时他发现,人性是值得书写的,人性也是藏在我们潜意识中的。
撰稿:张敦
图片:张敦